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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70章 第 70 章(第2页/共2页)

天畅笑,“哈哈哈,不错不错,恭喜华老爷子了,这身皮囊可还满意。”

“满意满意。”

瓮瓮的声音里也有畅快。

“我还道这玉溪真人难以对付,不想,却也不过尔尔。”

孟风眠心口处,欲壑瓮瓮的声音里有着轻视。

韩道人默了默,叹息道。

“轮回一事,让人心生畏惧,前世纵然是移山倒海的大能,死了便就是死了,再来一世,有可能是山涧间门的一棵松,也可能是水中一蜉蝣,泯然于芸芸众生之中,于红尘苦海中浮沉挣扎。”

“这,倒也怪不得风眠小友。”

韩道人说了一句公道话,“作为不能修炼的凡人俗子,他倒也不错。”

韩道人说到这,捻起自己剩下半截的眉毛,轻声笑了下。

孟风眠体内的欲壑没有再说话。

安山道长难以置信。

“师兄,这……你怎么和这东西相识?难道,这一切都是你筹谋的?”

安山道长脸上太过震惊了,事已成定局,韩道人也颇为志得意满。

他捻了捻白胡子,脸上带着慈悲之意,一举一动,还是那般的老神仙风范。

“不错。”

事已大成,埋在心底不说,犹如那锦衣夜行,如何让人畅快。

韩道人畅快的笑了一声,指着白翳的孟风眠,对安山道长道。

“和你介绍一下,这是玉溪镇的华老爷子,华元初,呵呵,我给王爷的神仙种,便是他那处寻来的。”

白翳对上安山道长,微微颔首。

明明是孟风眠那风华正茂的面皮,却一下有了老者的感觉。

天空灰蒙,韩道人瞧了一眼,心道。

不容易啊,几百年的筹谋,就在今日了。

韩子清也不记得自己换过多少个名字了,数百年前的张道人,李道人,小道童,为了逃避六道轮回,他每次在寿数将亡之时,筹谋一个颇为有天资的童子,将其收为徒弟,再以秘法转移二人的命胎。

就这样,他以金蝉脱壳的方法,活了百年又百年,他做过皇宫里的国师,后宫的妃子也曾是他的红粉知己。

他也曾如毛头小子一般,为着心爱女子的容颜长存,炸了几十个丹炉,就为了炼制那鸩鸟占巢的秘药。

韩子清喟叹,“这样回回寻觅童子,我也累了。”

最关键的是,两百年前一次祈雨,他被一条大白蛇咬了,那蛇毒蔓延得很快,那一次,他差点等不到命胎的更换。

他倦了,也怕了。

那一次,他急急的逃匿在带在身边的小童命魂之中,这小童并不是他瞧中的有天资之人。

从那以后,他便每况愈下,饶他手段通天,寻的小童也不如他意。

眼瞅着长生大道是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
命数都是偷来的,他活得像是沟渠里的臭鼠。

韩子清目光炯炯,“师弟,果真是天不亡有心人,你知道我寻到了什么吗?”

韩子清的声音不轻不重,不见癫狂,却早已经癫狂。

“我寻到了玉溪镇,玉溪真人兵解在此处,都说兵解尸骨神魂无存,但那玉溪真人又岂非常人,他,还留着一道残魂附着在金丹残片上。”

而那东西,便是在华元初,华老爷子手中。

韩子清欢喜:“我和华老爷子相遇之时,与他做了交易。”

“他将那金丹残片予我,我为他华家布下掠运纳财的风水阵,呵呵,华老爷子本也是风烛残年,我为他堪舆,再以石棺密葬,他刚得了泼天的机缘,那风水阵还未享受便命数不足,自然是心有不甘,万般愤恨。”

如此,两人做下约定,石棺伴生欲壑,只等百多年时机,破土而出。

韩子清捻了捻胡子,为自己的百多年的筹谋而感到惊叹。

“十八年前,我算了算时辰,这欲壑差不多时候也该养成了,我寻了这孟堂春,以神仙种,金銮椅相诱,王爷果真心动。”

孟堂春和柳菲卿命数尊贵,这才承载起玉溪真人这一道残魂。

大道五十,天衍四九,人遁其一。

玉溪真人本该就有这一份再世为人的机缘,不是此时,也是以后,他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把。

安山道长目光里都是震撼,手抖了抖,喃喃道。

“你这是夺舍啊,你,你是师父?”

命胎,秘法……难怪他瞧不出端倪。

韩子清哈哈笑了一声,“不错不错,乖徒儿,难为你这脑瓜子转得这般快了。”

安山道长刚入门时,他便已经夺舍了韩子清,师父早亡,两人名为师兄,实为师徒。

韩子清瞧了一眼白翳的孟风眠,道,“你该庆幸今日事成,不然为兄下一个皮囊,便是要寻你了。”

他有些嫌弃安山道长五毒俱全,六根不净,又吃酒又抽烟,曾经,他在玉溪镇瞧过一个姓曲的小儿,那身天资,他实在心动。

奈何那小子只肯跟着做神婆的阿娘学扎纸。

他也忌惮他那天资,那等钟灵毓秀的人要是修行起来,那是一日千里,常人嫉妒不来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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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时,他夺舍不成反被诛杀,那便不妥了。

临行前,他在他体内留下病瘟,过不过得去,得看那孩子的命了。

韩子清看向孟风眠,叹道。

“不愧是玉溪真人兵解之地,此地端的是人杰地灵,尽出有大造化之人,唉,天道不公,天道不公啊!”

他说着,自己的眼里有水光掠过。

“天道不公,万物不平,我便为自己造一个根骨。”

“如今,我真的做成了,哈哈哈!”

……

安山道长的目光同样落在孟风眠身上,心下有了预感,却还是开口问道。

“你待如何?”

韩道人不再理会。

他面对孟风眠,沉声道。

“华老爷子,我已经完成了承诺,为你寻了这副好皮囊,祈北郡城的小郡王,哦不,是祈北郡城的郡王爷。”

他瞥了一眼老态龙钟,瘦削得只剩下皮囊的祈北郡王孟堂春和柳菲卿,那两人颤抖着手摸着自己的手脸,嘴里喃喃的说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呓语。

韩道人眼中,这两人活着,那已经和死了没差了。

韩道人沉声:“这场富贵,华老爷子可满意?”

嗡嗡的声音传来,“呵呵,满意满意,不枉我百年来在石棺中受到过的煎熬。”

韩道人伸出手,“如此,便将这玉溪真人的道心剖出来吧。”

他顿了顿,眉目低垂。

“这一世,他沾染了世间门人情,品过人间门百味,王权富贵窝中走一遭,这道心,该是圆满了。”

安山道长震撼。

“道心,是道心啊”

原来,他筹谋的就是这道心啊。

韩道人:“不错,有了它,我何须再躲躲藏藏,何须再数十年便换一次命胎,我,韩子清,从来不差别人!”

“玉溪真人有那般根骨,他差点能成大道,如今有我助他体味人间门百味,这道心定能圆满,我就不信了,有了这道心,我还修不成这人间门大道了?”

“给我!”韩道人喝了一声。

孟风眠低垂着眼,里头的欲壑没有应声。

韩道人手中陡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小石棺,他以为华元初想要反悔,拂尘就似活了过来一样,瞬间门将这小石棺缠绕了起来。

只等他手中一个发力,拂尘便能将这石棺碎成糜粉。

韩道人沉脸:“华老爷子,你以为我没有留着后手吗?”

“你瞧瞧这是什么?”

“这是你尸骨化欲壑时的石棺,欲壑乃是石棺的伴生,石棺毁去,你以为你还能讨到什么好处?”

安山道长扑过来要抢这石棺,韩道人宽袍一拂,他又摔在了地上。

安山道长胸口一痛,又涌出一口鲜血。

他恨恨的捶了捶地。

怎地这般没用!恨煞自己也!

……

那厢,孟风眠体内的欲壑也在叫苦。

非它不愿,而是它不能啊。

它鼓足了劲朝那心口处涌去,然而那处有莹光闪烁,更要命的是,隐隐还有神魂烈焰。

孟风眠的眼睛再一次在黑白之间门替换。

“原来,这一切都是算计……就为了这一颗心吗?”沙哑的声音从孟风眠口中挤出。

“呵呵,呵呵呵。”

一阵低笑声传来,嘲讽中带着一分悲凉。

他缓缓的抬眸,眼中白和黑不断的变化,最后成了有些透明的灰。

韩道人肃容,往后退了一步。

孟风眠抬起手,目光落在黑背的弯刀上,视线又扫过瘫在地上的孟棠春和柳菲卿。

“原来,我的出生,不过是算计一场罢了。”

“仙人种子,长生大道这些东西,真这般迷人吗?”

往日里王妃和王爷的疏离,他也终于知道了原因。

韩道人眼里浮现忌惮,试探的喊了一声,“华老爷子?不……风眠!”

他手诀一翻,一股冰凌凌之气如细密的箭矢急急的朝孟风眠的面门处袭去。

“铮!”

冰凌凌的冰箭在孟风眠三步远的地方齐齐掉落,韩道人和安山道长身上覆着灵,两人自然瞧得清楚,刚刚挡下韩道人冰晶之力的,分明是欲壑那密布的触须。

韩道人惊骇。

这孟风眠分明没有修行,如何能控制这欲壑。

他不知道的是,在孟风眠体内,那神魂似火般燃烧,这才将那欲壑的神志困住。

孟风眠的嘴角沁出血,他继续往前走了一步,与此同时,欲壑密布的触须猛地朝韩道人袭来。

韩道人手诀翻飞。

突然,他动作一僵,低头看没入自己心口的尖刀。

韩道人迷茫:“不,不会的。”

原来,刚刚这漫天的触须不过是虚招,真正的那一招,却是孟风眠借着触须的遮掩,错步到韩道人背后,从后背处捅来,没入心口的尖刀。

韩道人难以置信的瞪眼,继而倒地。

孟风眠将那尖刀拔出。

他透明的灰眼看了一眼地上的韩道人,里头无情无波,人情淡漠。

漫天的管丝将韩道人包裹,数道暗红的血液通过管丝,从韩道人身上输到孟风眠的体内。

他身上的炁息陡然暗了暗。

安山道长震惊的看着成了干瘪薄皮的师兄。

孟风眠抬脚走了过去,弯腰将那小石棺拿在了手中。

石棺小巧,随着韩道人皮囊的干瘪,石棺从孟风眠手中跌落,上头的变形符失去了韩道人的符力,瞬间门变成了一口大棺。

石棺青白,上头凿刻着符箓的纹路,不知是以什么描绘,猩红中带着一股腥气。

“风眠小友?”

安山道长迟疑了下,还是唤了一声孟风眠。

孟风眠侧头看了过去。

四目相对。

安山道长一窒。

这是怎样的一双眼,淡漠无情,好似他眼里的旁人只是蝼蚁一般。

突然,安山道长想起了七杀星的批命。

七杀星主灾祸,刑克

安山道长倒抽一口气,难道,这命相是该应在这里的?

他急急喊道。

“风眠小友,慎行!”

眼下欲壑在孟风眠身上,他除了是玉溪真人转世,还是七杀凶命啊!

这要是为非作歹,一个城的人命都不够他嚯嚯的!

孟风眠瞥了他一眼,被这样冷漠的眼神一看,安山道长脚步停了停,一时不敢继续上前了。

孟风眠目露嘲弄,也不知道是嘲讽了谁。

他的声音嘶哑。

“既然这命本是算计而来的,不要也罢。”

说罢,只见那欲壑的管丝大盛,无数的暗流在其中流淌。

飞在半空中躲避管丝的顾昭心下一跳,她瞧着这突然活跃起来的管丝,心底一急,正待催促鹤兄更快一些的时候。

突然,她的目光凝了凝。

“咦,不对!”

顾昭凑近瞧了瞧。

这管丝中暗红血流的方向,它反了。

白鹤倏忽的飞得很高,顾昭将一切看得更清楚了。

风吹得她的发丝飞扬,也将那喃喃之语吹散。

“这是……有人在返还命数吗?”

无数的命数血气通过管丝返还,下一瞬,这些管丝就像是盛极的花,瞬间门的枯萎衰败。

一阵风吹过,灰烬簌簌飘落。

天空落起了雨,大雨将这些灰烬冲刷,它们没入地下,没入暗河,流向大江。

与此同时,凤鸣街有雷鸣声传来。

顾昭为自己披了披风,白鹤羽翅一震,化作一道白光,倏地一下朝凤鸣街飞去。

……

凤鸣街,孟府。

神魂中,壑欲察觉那些被它吞吃而来的寿数被孟风眠硬押着返还,它凄厉的叫了一声。

“不!”

它也不惧神魂中的火光了,拼了命的和孟风眠抢夺,它攀附在孟风眠的心口处,本来按它和韩道人的约定,它是要将这心活剥出来,以欲壑本体为心,操控这一具身体的。

孟风眠低声笑了笑。

他翻出两张符箓,这是方才韩道人为了取信他,给的除去欲壑的另一种方案,雷霆之符。

欲壑目眦尽裂:“不!”

孟风眠将符箓拍在石棺中,刀尖猛地一插,天上一道惊雷落下,直接将这石棺碎成了糜粉。

欲壑瓮瓮又呢喃,“不,不”

它在里头闹得愈发厉害了,孟风眠呕了一口血,他抬手擦了擦,嗤笑了一声。

“我是奈何不了你,不过,我总能奈何我自己!”

说罢,他决然的将剩下的那张雷霆符往心口处一拍,犹带着韩道人鲜血的刀尖直直的朝心口处扎去。

欲壑:“不!”

雷霆闪着白光,似一道道利刃,以凛然的姿态直直落下。

失去了近来吸收的寿数,欲壑元气大伤,再加上伴生石棺被毁,功力大减。

雷霆之下,孟风眠心口处盘旋的欲壑被击成灰飞,与此同时,玉溪真人那一颗道心,也一并被击散了。

孟风眠缓缓的倒地,他的视线扫过安山道长,又扫过孟堂春和柳菲卿。

倘若,他孟风眠生来是一场算计,那么,死亡,总该如他的意了。

……

地上。

孟风眠撑着最后一口气,他的视线看向天空,倏忽的有雨落下,雨水划过,似泪滚过。

他侧头,目光瞥过院子外头,视线对上顾昭。

她一身黑袍,手中持一盏宫灯,身下是振翅的白鹤。

孟风眠愣了愣,对上她震撼悲痛的眼,神情恍惚了片刻,随即嘴角勾了一个歉意的笑,缓缓闭眼。

是来寻他的么?

该吓到了吧。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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