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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61章 第 61 章(捉虫)(第2页/共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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赵刀和卫平彦摇头。

顾昭思忖片刻。

“不成不成,这人有人途,鬼有鬼道,两者大相径庭,各行其道才是安康,我去寻翘娘的夫婿说一声。”

再是觉得她扎纸的送亲队伍风光,那也不能上人途走动啊,回头该吓到人了。

想到这,顾昭一刻也待不住了。

她草草的和赵刀卫平彦交代了一句,问了个方向,牵着吕公子的大白马就朝前追去。

吕平涛皱脸:

他,他能不去吗?

……

赵刀和卫平彦目送着顾昭的背影,赵刀视线落在大马上的那抹红衣身影上,不禁喃喃道。

“怎么回事,总觉得,好像哪里有些不妥的样子。”

卫平彦好奇:“哪里不妥了?”

赵刀收回目光:“不知道。”

“算了算了,咱们还是打更巡夜吧,别操心这么多事了。”

卫平彦和大黑跟着赵刀继续往前。

“梆,梆!梆!梆!”

“寒潮来临,关门闭窗!”

四更天的梆子声一慢快,铜锣的声音在夜色中传得很远,驱散了夜的寂寥。

……

涯石街,桑家。

迎亲的队伍在桑家大门处停了下来。

桑阿婆在两面的大门上贴了神荼郁垒的画像,左面是青脸虬髯胡子的神荼,手持金色战戟,右面是红脸的郁垒。

此时鬼物靠近,神荼郁垒身上有莹莹金光漾出。

媒婆鬼张翠喜抬起手遮面,有些畏惧模样。

曲亦枫回头瞧了瞧,急忙道,“翘娘莫急,待我去唤阿娘开门。”

红轿里,王翘娘欢喜又羞涩,“好的,曲郎。”

曲亦枫下了马,抬脚进了屋子。

他是桑阿婆的儿子,逢年过节时候,桑阿婆也是有供奉的,算是桑家的家鬼,不是那等外鬼,门上的神光自然不会拦着他。

桑家院子。

曲亦枫一身红衣,他拢了拢胸前的大红花,又正了正头上的发冠,待觉得自己形容优雅后,这才轻叩了东厢房的大门。

“娘,娘,是孩儿回来了。”

屋里,桑阿婆睁开了眼,还有些迷糊,“谁啊?”

曲亦枫欢喜:“娘,是孩儿,亦枫啊。”

桑阿婆一下便回过了神,她坐了起来,目光看着门的方向,喉间就像是卡了一把粗砂一般,只见她喉头动了动,没有把话说出口。

是那个孩子。

是他,是他回来看她了。

桑阿婆眼里掠过水光。

外头的曲亦枫好似也知道桑阿婆的心绪不平,不再出言,只耐心的等着。

半晌。

桑阿婆叹了一口气。

“亦枫啊,我和你说过了,人鬼殊途,你已经去了那一片地界,莫要贪恋红尘,早日投胎才是正道。”

曲亦枫着急。

他知道桑阿婆这是不想见他。

当下便道。

“娘,今儿不一样,今儿是我成亲的大喜日子,娘,你总得开开门,让我和新妇为你磕个头,敬一杯茶吧。”

桑阿婆:“什么新妇!”

桑阿婆急了,她急急的起身,一把拉开了房间的大门,连一向不离手的拐杖都忘记拄了。

曲亦枫抬眸,欢喜道,“娘,我要娶媳妇了!”

月夜下,他瞧到桑阿婆那满头的白霜,眼里一阵热意。

娘老了,不再是他记忆里那温柔漂亮模样了。

桑阿婆见到曲亦枫,也是怔了怔,半晌后,叹道。

“娘的枫儿长大了。”

曲亦枫原先忍住的泪意,听到这句话,眼泪一下便下来了。

“娘。”

他知道他娘亲会通阴,会请神问鬼,扎纸做香,也正因为这样,曲家人有些惧她,原先的姻缘也走到了尽头,到最后分钗破镜,东南雀飞。

他得了风寒,奄奄一息,那般要强的她为他舍了脸面,又将送他去了曲家求医,只是,病疾来势汹汹,祁北郡城的大夫也无能为力。

他在鬼道之中,阿娘一次也没有寻过他。

但年节里,他总是能收到那些漫天的金宝,银宝,莲花,服侍他的扎纸婆子还没有坏,便又来了一个。

桑阿婆做给旁人的香没什么滋味,甚至可以说是味同嚼蜡,但他的不一样,他的香总有股甜腻的云糕滋味。

他知道,这是因为他娘制香的时候想着他。

她在想念他。

想念他们一起在玉溪镇买云糕吃的日子。

那时,阳光暖暖,他调着颜料画着画,桌上搁一盘云糕,有了它,他便能快活的画一整日的画。

桑阿婆颤抖着手要去摸长大模样的曲亦枫,眼泪将眼前模糊,她低声道。

“傻孩子,怎么就不去投胎呢?”

曲亦枫眼里有泪,嘴边带着笑,“因为孩儿贪恋红尘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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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年吃着云糕滋味的香火,他怎么舍得,又怎么忍心去投胎。

曲亦枫喟叹,“这样也挺好的。”

桑阿婆喉中哽咽。

傻孩子,真是傻孩子。

这样哪里好了。

一身富贵全赖凡间之人牵挂。

有良心的子孙,寒食节时烧些衣物下去,便已经极好。

那等没有供奉的怎么办?

去骗去抢,去坑蒙拐骗,要不就是冷衣无食。

鬼道灰蒙无光这般日子,哪里就好了?

桑阿婆叹了一声,“该去投胎的,等我去了,你又该怎么办?”

曲亦枫宽慰,“这不是还有小盘小棋吗?”

桑阿婆:“傻孩子,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,这是最要不得的,小盘小棋能供奉你一年,能供奉你十年,十年吗?”

投胎亦有时辰的,错过了命定的那一次,不定还要等多久时候的机缘。

小盘小棋是好孩子。

只是子孙对亲亲的死鬼祖宗尚且掂量用度,小盘小棋以后又能供奉多久?

罢罢,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。

下一世的日子还不定如何。

桑阿婆打起精神,问道。

“对了,你刚才说今儿娶媳妇了,这是怎么回事?”

桑阿婆话才落地,外头好似等得不耐了,又是一阵热闹的唢呐铙钹声响起。

媒人热闹又喜庆的喊道。

“新娘下轿,吉祥福到!新娘进门,财源滚滚!”

“老太太,接新娘子嘞!”

桑阿婆有些恍惚。

今儿才瞧见儿子长大了,马上就又要迎接新娘子吗?

……太,太快了。

还好没有那等大胖小子,抱着她的大腿喊奶奶。

曲亦枫低声道,“娘,我这娘子姓王,名翘娘,性子最是温柔了。”

桑阿婆意外。

她瞧了一眼曲亦枫:“王翘娘?”

曲亦枫点头,“嗯。”

……

桑阿婆去开了门,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便进来了,媒人鬼张翠喜甩着帕子飘了过来,一连串吉祥话不要钱的往下撒。

“阿婆好运道,儿子仪表堂堂又有孝心,这新儿媳也是貌美如花,公子小姐,当真是天造的一对,地设的一双啊。”

桑阿婆:“多谢多谢。”

扎纸的纸人将八抬大轿抬了进来,她环顾过这满满当当的院子。

张翠喜自豪的挺了挺胸膛,“富贵风光吧,娘子的娘家特意准备的!”

桑阿婆点头,“风光!”

能不风光么!

不单风光,她还眼熟呢!

这些扎纸,昨儿还在她的铺子里摆着的,更是在她的指点下,顾昭做出来的。

在媒人鬼张翠喜的搀扶下,王翘娘下了轿子。

曲亦枫和王翘娘两人牵着红绸,离地尺的飘到堂屋,那儿,桑阿婆坐高堂。

唢呐声起,媒人欢喜的拉长了声音。

“一拜天地!”

“二拜高堂!”

“夫妻对拜!”

“礼!成!”

桑阿婆自己为自己斟了一杯茶,颤颤巍巍的喝了下去。

“好好,如今我也是有儿媳妇的人了,亦枫啊,你和翘娘在下头要和和美美的,你们今日来得仓促,娘没有准备,明儿,明儿娘就给你们送荷包下去!”

曲亦枫掀了王翘娘的盖头,美人颜如玉,一瞬间,整个堂屋好似都亮堂了许多。

桑阿婆的手顿了顿。

这般模样

难怪顾小郎夜里忙着当值,白日还往她这儿跑,小盘问他,无亲无故,为何这般积极,顾小郎长叹一声,道,怪她过分美丽啊。

桑阿婆:……是怪她过分美丽。

这顾小郎和她家小枫一样,眼光都怪好的!

……

曲亦枫:“娘,那孩儿走了。”

桑阿婆:“去吧。”

她看向王翘娘,温声道。

“亦枫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,你只管寻我,我打不着他,烧一方戒尺下去还是成的。”

王翘娘噗嗤一声笑了。

曲亦枫抗议:“娘!”

他都这般大了,哪里还需要什么戒尺!

王翘娘瞧了一眼曲亦枫,笑盈盈道。

“谢谢阿娘。”

随着唢呐铙钹声起,院子里起了一阵浓雾,待浓雾散去,院子里已不见曲亦枫这一波人了。

原先的热闹没了,桑阿婆有些惆怅的站在院子里,她抬头瞧了瞧月华,又抬脚走到西厢房,见小盘小棋两个孩子睡得香沉,这才放下了心来。

……

桑阿婆正待去关门。

顾昭寻着声音来到涯石路,她抬头就见桑阿婆家宅的大门是开着的,心里一惊,牵着大马便朝这边过来了。

桑阿婆眼睛眯了眯,待看清是顾昭后,她面上的神情松了松。

“是顾昭啊。”

她的目光落在顾昭身后大白马的新郎官上,目光陡然一凝。

……红衣大马。

难道是来抢亲的?

一时间,桑阿婆耷拉着眉眼,瞧着大马上的吕平涛,神情不善了。

吕平涛打了个寒颤。

顾昭不觉,她探头四处看了看,问道。

“桑阿婆,刚才有没有瞧见一支接亲的队伍?那是王娘子的,我得和她说说,人途鬼道还是各行其道稳妥一些。”

要是恰好有小孩子瞧到了,小孩魂七魄不稳,回头被吓到了,命魂丢了就糟糕了。

桑阿婆:“放心吧,他们就是回来瞧老婆子我的,现在走了。”

顾昭不解,“瞧您的,为什么要瞧您?”

桑阿婆瞪眼:“我是新郎他老子娘,新娘子的婆母,怎么就不该瞧我了?”

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吕平涛,阴沉道。

“那是我桑家的儿媳妇了,你再去找旁的人家吧。”

“这年头可不兴二男争一女的戏码!”

吕平涛哭丧着脸:“我没想成婚啊!”

他明明是逃婚来着!

奈何顾昭和桑阿婆这下谁都没空理会他了。

顾昭兴奋,“什么!那曲相公是阿婆的儿子?”

“是了是了,我听赵叔说了,阿婆您年轻时候嫁的夫家姓曲,哈哈,曲叔丹青一道上颇有研究,阿婆你又是走阴路的,难怪他给王娘子画的面皮那般国色天香。”

桑阿婆拐杖往地上敲了敲,沉声道。

“赵刀这多嘴的!”

旁边,顾昭还在惊叹。

这缘分,当真是奇妙!

桑阿婆:“明儿你带王家那丫头过来,她阿娘和我家小枫有夫妻缘分,那么这样看来,我也算是当人家奶奶的人了。”

“你带她给我敬杯茶,我给她见面认亲封红,知道没?”

“这是礼数!”

顾昭应下:“哎,知道了!”

……

桑阿婆瞧了一眼吕平涛,继续道。

“知道了就把他带回去,我那儿媳妇和儿子可是拜了天地的。”

吕平涛气弱:“……我真没有成婚的念头。”

顾昭愣了愣,随即反应过来。

她看了一眼吕平涛,又看了一眼肃容的桑阿婆,可算知道阿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,就一直板着脸了。

唔,这般模样,是有点像来抢亲的。

顾昭失笑:“阿婆误会了,这是张娘子的夫婿,名唤吕平涛,刚才在鬼道上,我瞧着他心不甘情不愿,不想成亲的模样,还被张娘子用麻绳绑了,颇为可怜。”

“我急着寻赵叔和表哥,一时情急,这才将他带出了鬼道的。”

吕平涛连连点头,“是是,就是这样,我不是来抢亲的。”

“张娘子的夫婿?”桑阿婆放松了眉眼。

不是来抢亲的,那就一切都好说了。

顾昭点头:“是。”

吕平涛否认:“不是!”

他的声音幽幽幢幢,大声又饱含怨念悲愤,这一声“不是”就似那鬼啸,凄厉刺耳。

要是八字轻的人听到这样的鬼话,命魂都得晃一晃的。

桑阿婆沉脸:“小子!做鬼了也得客气点,在我这老太婆和顾小郎这小郎面前,这么大声作甚?亏你还是个读书人,尊老爱幼读到哪里去了?”

吕平涛委屈,这两人哪里是需要他尊老爱幼的对象啊。

想到今日被捆,差点清白不保的事,吕平涛悲从心来。

“那张兰馨才不是我的娘子,我是去年死的,算上阴寿,也不过才十八岁,那个张兰馨整整九十有了,呜呜,她给我当祖奶奶都够,我才不要她当我娘子!”

吕平涛红袖抹了下脸上的血泪,恨恨道。

“也不知道是哪个脚猫的道长或神婆合的八字,还说我俩是天作之和,要不是我今儿听到那纸扎媒婆的话,我还不知道我要娶的媳妇,年纪都能给我当太奶奶了!”

顾昭错愕。

九十有?

谁合的八字?这事她知道啊。

顾昭偷偷拿眼睛瞅了一眼桑阿婆,旁边吕平涛还在愤愤不平又心伤,嘀咕暗骂那道长定然是收了黑心钱的。

顾昭:

“嘘,别说了。”

她快没眼看了,吕公子这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呢!

桑阿婆面皮抖了抖,拐杖敲了敲地,待吕平涛瞧了过来,她这才沉声道。

“是我。”

吕公子不解:“啊?”

桑阿婆撩起眼皮,“我说,是我合的八字。”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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